威尼斯电影节的电影回归之旅

　　从年头上算，威尼斯电影节已经走过80载，在三大国际电影节中历史最为悠久，也一向最为注重艺术品质。然而，当戛纳因为市场的完善和红毯场面的热闹而越发红火，柏林在致力推新人的出发点上大做文章之时，威尼斯却声势渐微，陷入市场被人诟病、红毯星光黯淡的尴尬境地。冷清，几乎成为了各国媒体和观众对于本届威尼斯电影节的最深印象。

　　在马可·穆勒出任电影节艺术总监的8年间，无论是从入围影片的质量还是电影节的国际影响力上，都将威尼斯推向了高峰。如今他在各种猜测声中离开，留给了继任者阿尔贝托·巴巴拉不少棘手问题。不过在1998年至2001年曾有过三届执掌经验的巴巴拉此番再次回归，却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坚守传统并寻求突破，尝试为年迈的威尼斯电影节增添新的生命活力。

　　威尼斯电影节在评奖上一向坚持自己的原则和品位，不轻易做出妥协。去年一直不被看好的俄罗斯艺术电影《浮士德》斩获“金狮”大奖，便是很好的例证。巴巴拉继续秉承这一宗旨，提出了“让电影节回归电影”的口号，强调电影品质的重要性。今年主竞赛单元的入围影片数量从25部锐减到18部，便很有宁缺毋滥的味道，而从现场媒体和观众的反响来看，这些参赛影片也确实保持了较高的整体品质。

　　本届电影节的金狮奖，被授予韩国导演金基德的影片《圣殇》 。这是他的重新出山之作，也成为了他以纪录片《阿里郎》剖析自己沉寂3年的生活，与过去的自我划清界限之后的一个新的起点。 《圣殇》延续了金基德一贯的影片主题，关注社会边缘人的生活处境，以此展现他对于人性的思索与拷问。此次他将镜头对准一座几近废弃的机械加工厂，讲述一个残忍、冷血的放高利贷者终日在一群艰难度日的个体户中寻找猎物，而一个自称他母亲的神秘女子突然到来并从此改变了他的生活。主人公在不断挣扎之后，最终获得救赎，全片的情感也被推入了高潮。金基德坦言：“想要通过这部影片，展现人们在极端资本主义、金钱主导的世界中不断沉沦，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消失殆尽的现状。片名的灵感是来自米开朗基罗在梵蒂冈的雕像作品《圣殇》 ，圣母怀抱耶稣尸体的形象一直在我的脑海中萦绕。对我来说，这是一种人性的拥抱。 ”有评论认为， 《圣殇》在观赏性、冲击力和节奏感等方面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取得了思想内涵与艺术欣赏角度的平衡。而担任本届电影节评委会主席的好莱坞导演、制片人迈克尔·曼也称赞，“ 《圣殇》以一种最原始的方式深深打动了我。 ”

　　当然， 《圣殇》能够击败此前夺奖呼声甚高的美国影片《大师》 ，其中不无运气的成分。一来，艺术总监巴巴拉始终推崇亚洲以及其他非西方语系国家的电影，由他执掌的四届威尼斯电影节全部将金狮大奖颁给了亚洲影片；二来，评委会主席迈克尔·曼来自美国，在评奖中避嫌也是在所难免。但客观地说， 《圣殇》脱颖而出的背后却是韩国电影整体实力的崛起。得益于电影配额以及审查制度的变革，韩国电影产业在新千年的十几年间取得了相当明显的进步。如今的韩国电影现状可谓是票房收入与艺术水准兼备，老导演们屡有新作且质量稳定，新锐导演更是异军突起。在国际影坛上，韩国电影也同样获得了很大肯定。5月时群星云集的戛纳，林常树和洪尚秀两位导演的新作一路杀入主竞赛单元。此次威尼斯，除了金基德斩获“金狮” ，地平线单元的短片奖同样被韩国导演收入囊中。

　　威尼斯电影节一向被视为华语电影的“福地” ，尤其是在马可·穆勒担任电影节艺术总监期间，更是收获到前所未有的荣耀。如今，中国电影人的“好朋友”马克·穆勒离任，一些国内媒体便预言华语电影恐怕将风光不再，随之在竞赛单元提名影片中没有一部华语片的事实似乎更印证了他们的“担心” 。实际上，华语电影在威尼斯的“失落”与主席的更换并无直接关系，身为本届电影节评委之一的香港导演陈可辛也多次指出这种说法是“狭隘的民族主义” ，他坚持评价一部电影只取决于它的品质，和国别、地区都没有关系，中国的电影人还需从自身找原因。此前的戛纳电影节上，华语电影同样无一入围主竞赛单元，当时的选片主席曾针对这一现象曾明确表示：“我们需要的作品，是将影片质量、美学、执导等各种因素都包括在内，但中国送来的影片没有达到我们的预期。 ”如他所言，国内的电影市场一再扩大，票房纪录不断被刷新，可是作品的质量却难言同步，华语大片过度的市场化也在不断消磨观众们的耐心和导演们有限的才华。可以说，华语电影一日无法将影片的品质放在首位，国际电影节上“颗粒无收”的尴尬现状恐怕就将延续一日。

　　从今年在威尼斯亮相的5部华语电影上来看，除了参加展映的商业影片《太极》阵仗颇大，其他3部入围地平线单元的《三姐妹》 《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金刚经》 ，以及入围国际影评人周的《小荷》 ，几乎都是在国内无人知晓的独立电影。他们并无过多在商业方面的诉求，却表现出了电影人独有的态度和思考。

　　《三姐妹》的导演王兵最终赢得地平线单元大奖，他此前凭借《铁西区》 《夹边沟》等作品在国际独立电影界已颇有影响， 2010年时还曾以“惊喜电影”的身份闯入威尼斯的主竞赛单元，在当时引起不小的轰动。《三姐妹》延续了他一贯关注的现实主义题材，将目光聚焦农村的留守儿童。整部影片没有经过任何光影的修饰与渲染，以纪实的风格，展现偏远山村里，英英一家人每天的生活。作品在描写物质贫瘠的同时，更突显出姊妹间相依为命的亲情，以及他们虽穷苦却自由、天真烂漫的童年生活。

　　《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改编自苏童的同名小说，讲述在西北的一个山村里，因为火葬而引发的传统思想与现代社会变迁的冲突。导演李睿珺将自己的农村生活经历与小说情节加以融合，并继续沿用非职业演员的方式让电影回归本真。他的作品一向以平淡的力量打动人心，这部《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也是同样，用简单质朴的故事阐释出背后富含的深刻寓意。

　　巴巴拉曾在电影节开幕之初表示：选这样几部片子亮相威尼斯，是为了展现中国电影在类型上的丰富性。而几位新生代导演同时将创作锁定现实主义题材，也不失对国内电影人的一种启示：只有关注当下人们的真实生活，并用真诚的态度进行创作，提高影片质量，才能真正为华语电影正名。